第十八章 决心
接触了几天后，汤俊便感到有种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，连队的人每次集合站队都是松松垮垮，出操训练都是稀稀拉拉，每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样子。最让他苦恼的是，每次出操队伍里总是少这么几个人。无论他怎么要求，副连长怎么提醒，都毫无用处，战士们依旧我行我素。
一天上午，汤俊带着疑惑决定去营部找高肃卿，毕竟他曾是这个连队的连长。
当他站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，高肃卿正在办公桌上悠闲的喝茶看报。
“哎呦，汤连长怎么来了，快进快进。”高肃卿客气地招呼着门外站着的汤俊。
“谢营长！”汤俊又敬了个礼才进去找了个偏座坐了下来。
“汤连长找我是为何事啊。”高肃卿依旧十分客气地问。
对于这样的客气，汤俊感到很不自在。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是有个当高官的父亲，对方不会有这样和气的态度。
“高营长，今天我过来主要是为了连队的事，经过这几天的观察，我……”汤俊说到一半停了下来，他怕话说重了会让面前的老连长难堪，说轻了又怕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。
“没事，有什么话但说无妨。毕竟咱们都是为了连队的以后的发展么。”高肃卿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犹豫。
汤俊见对方这么说了，于是下定了决心，“我觉得这支连队像是烂泥扶不上墙一样。我从没见过如此军纪涣散的部队。”
“哦？你详细说来听听。”高肃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。
于是，汤俊便把这几天来看到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，尤其是对于每次出操出不齐人，更是感到十分气愤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高肃卿皱着眉头说道：“可能这跟前些日子打了败仗有关，汤连长你是知道的，我们刚从前线回来，每个官兵都身心疲惫，加上又是打了个败仗，大伙儿提不起精神也是有原因的。”
“可是，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啊，不然以后肯定还有的败仗吃。”汤俊着急的说。
前段时间发生的战斗他听副连长说过，这支一百多人的连队硬是守了一上午，结果到了最后剩下来不到一个排的人。正因如此，汤俊才觉得这支连队并不是真正的烂泥，只是现在的他们缺少一个精神支柱而已。
高肃卿看到汤俊一脸急迫的样子，有些哑然失笑，按说这样的公子哥遇到这事早就破罐破摔，躺在床上吸大烟去了。这位到好，竟然表现出一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样子。
“既然是这样。汤连长我这儿到有个办法。”高营长故作神秘的说。
“请营长明示。”汤俊竖起耳朵准备听。
“身为一名指挥官，重要的是能与士兵同心同德，你首先要做到就是与他们一起同甘共苦，其次无论做什么都要身先士卒，这样你才能得到连队的军心。”高肃卿一本正经的说道，其实这都他用来敷衍这位汤连长的，他根本不会相信一个**子弟会跟那些个大头兵同吃一锅饭，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。
汤俊听完后仿佛大彻大悟一般地点点头，“今天听了高营长您的一番话，如醍醐灌顶。”
“哪里哪里，汤连长客气了。只有连队强了，我这个营才能够强大么。”
“那我就先告辞了，今天打扰营长您，还请谅解。”
“唉，这说的哪儿话，说不定我高某人以后还需要另尊……”高肃卿刚想奉承汤军长几句，却不想立马被汤俊打断了。
“高营长，我与家父不联系已有多日。”说罢敬了一个军礼就走出了门外。
高肃卿看着汤俊离开后，直摇头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，有这么好的爹居然还心甘情愿窝在这里，诶，可惜我那老爹只是个财主而已。诶…”
高肃卿并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天之后，汤俊就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做了。一连好几天，汤俊除了睡觉以外，其他时间都与士兵们混在一起，干活一起干，吃饭一起吃大锅饭，每天早上也都是第一个起来。除此之外，他还利用间隙时间找士兵谈话拉家常，这一举动，着实让许多士兵既意外又感动。
“爹，俺看这个连长挺好，么啥架子。吃饭也不开小灶，跟着俺们一块喝粥。”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小馍头和父亲说着。
“你知道啥，这才几天就觉得好类？说不定这是为了跟俺们套近乎装的。”旁边的姜大牙抢白道。
“你咋知道这是装的类？”老馍头问。
“俺咋会不知道？俺在好多个有权有势的家里打过小工，见过的那些个公子哥，哪个不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。”
“那你不也是样样精通，难道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？”老馍头望着姜大牙坏笑地说。
“大牙哥，连长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，为啥还跟俺们一块喝粥？”小馍头眨巴着眼睛问。
“你，你看你们，咋还不信类，你看着，过个两三天，他肯定憋不住，肯定要现出原形。”姜大牙十分肯定的说。
“你们在聊什么呢？看着挺热闹。”说话间，汤俊突然来到三人身边，他的手里正端着刚喝完粥的碗。
“连长好！”三人立马起立敬礼问好。
“坐，坐坐。”汤俊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，但见三人不动，只好自己以身作则了。
三人见连长坐了下来，才跟着一起坐下。姜大牙此刻最是紧张，他怕连长听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。
“你们刚才聊什么呢？”连长问。
“没啥，没啥，就随便说说话。”姜大牙回答道，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，看来刚才的话没被发现。
汤俊见对方有些紧张便安慰说：“我也啥事，就是过来跟大伙儿聊会天，了解下每个人的情况。”
“这样啊，连长你想了解啥？”姜大牙彻底放下心来。
“你是姜大牙姜班副吧？”汤俊笑着看着对方那双突出的大板牙。
“是是是，俺叫姜大牙。”姜大牙激动地说，他没想到连长不但知道他的名字，还亲切的叫他姜班副。
“你以前是做什么的？”汤俊问。
“俺以前走过南闯过北，经过商卖过艺做过工，对了，俺还去过北平类……”姜大牙喋喋不休地说着。
“你还去过北平？咋没听你说。”老馍头打岔道。
“你没听过的事多类，这北平啊大的很，还有以前皇上住的皇宫呢，可好看类，就可惜被日本人占了。”姜大牙叹息道。
汤俊也跟着叹息，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很遗憾，想当初自己报考军校，一心想去基层，就是期望有天自己能带领部队收复失地。
“你呢，小兄弟？”汤俊又转问旁边小馍头。
“报告连长，俺叫王天赐！”小馍头大声地回答一时引来周围战友的目光，在发现自己被围观后，小馍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了笑。
“那你多大了？”汤俊看着他一脸稚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。
“俺十六。”小馍头这回声音小了许多。
汤俊点点头，不经想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学堂了衣食无忧的念书的模样。
“那你呢？”汤俊问到一脸褶皱的老馍头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老，却是一等兵军衔的兵。
“报告连长。俺是王天赐他爹，俺叫王德贵，村里人都叫俺老馍头。”老馍头回答。
“那你俩是？”汤俊惊讶的看着两人问，“一对父子兵？”
父子俩肯定的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俩为啥当兵啊？按理说，就是抓壮丁也抓不到你们俩啊。”汤俊看着这两个瘦弱的父子俩，一个比枪高不了多少，一个年近半百。
“唉，现在到处闹饥荒，家里的田也种不出啥来，只好到这部队，好歹能混口饭吃。”老馍头无奈地说。
河南的情况汤俊是知道的，他在来任职的路上就看见那龟裂的河床，干枯的死树，荒弃的田野，还有遍地的灾民。
如今这山河破碎，日寇入侵，参军就相当于一只脚踩在了棺材里，这对父子俩看不上如此瘦弱，又怎是日寇敌手，说不定下一次战斗就会双双牺牲。唉，要是没有这些天灾人祸该多好。要是现在是太平盛世该多好。他俩就不用在部队里担惊受怕，就可以在家里平平安安，享受着丰收的喜悦。想到这，汤俊不禁心里一阵酸楚。
“连长，连长？”姜大牙提醒的声音把汤俊又拉回到了现实。
“你没事吧。”姜大牙看着突然发起呆的连长关心的问。
“没事，没事。”汤俊解释道。
“对了。有件事差点忘了。”由于刚才思绪都在父子俩那，汤俊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问，“姜班副，你们班长去哪了。”
这几天来，在自己以身作则，同甘共苦，谈心交心的感化下，不少士兵已经陆续出现在了队列里，不再迟到早退和不假外出。但只有一个人例外，那就是老黑。
汤俊从别的士兵口中得知，这个老黑是个有着七年军龄的老兵，大伙儿对他都很尊重，可以看出此人在士兵中的威望很高。但也基于此，老黑的军纪意识很是淡薄，虽然不偷不抢，可也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，常常不假外出溜达，集合战队的时候很少看见他的身影，早操更是从他任职开始就从来没出过。
汤俊知道只有拿住了这个老黑，才真正摆平其他的士兵，这也就是他今天为什么找他们五班的原因。
